当压力摧残身体时,我们如何缓解?

日期:2025-11-28 19:44:26 / 人气:1

"更好的压力评估和个性化干预,或是临床医生治疗持久损伤的工具。
George Slavich回忆着和父亲最后的共处时光。那天充满了欢声笑语。他的父亲甚至在晚餐时唱起了“你是我的阳光”这首歌。“他那深沉、洪亮、充满欢乐的嗓音在整个餐厅回荡,”Slavich说,“我和平常一样有点尴尬,而我女儿却很享受这首小夜曲。”
之后,就在餐厅门口告别的45分钟后,Slavich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的父亲去世了。“由于突如其来的惊吓和不可置信,我摔倒在地。”他说。
Slavich意识到他当时正经历的精神和情绪创伤,也能想象这会如何影响他的健康。毕竟他的本职工作就是压力研究。但是,尽管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医疗中心并没有评估他的压力。
“如果压力没有得到评估,它就无法被解决。”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临床心理学家Slavich表示,“这次经历反映出一个矛盾:一方面是我知道压力会如何影响大脑和身体,另一方面是压力在临床医疗中多么不受重视。”
数十年的研究显示,尽管短暂爆发的压力可能有益健康,但不间断的压力会促进心脏病、癌症、卒中、呼吸道疾病、自杀[1],以及其他主要死亡原因。某些情况下,长期压力会触发某个健康问题。另一些情况下,压力会加速疾病进程,或是诱导不健康的应对行为,从而导致慢性病[2]。
压力水平似乎也在增加。2007—2009年的经济衰退和COVID-19大流行期间,全球压力水平都在上升,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研究压力历史变革和日常压力源的发育心理学家David Almeida说。民意调查显示,全球范围内,包括美国在内,压力并没有回落到之前的水平。
“但凡社会出现了不确定性,我们就会看到对压力的报告增多”,Almeida说。不确定性会让我们对通常不严重的压力源反应过大,他说,“交通拥堵可能会让你比之前更加烦躁。”
虽然人们知道自己有压力,但他们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医生可能会建议你辞掉压力大的工作,尝试谈话疗法,或提高饮食睡眠质量,但这些选择并不总是唾手可得。事实上,很多面对最大压力源的人也是最难获得治疗的人。而且,有些人为自己的“三头六臂”而自豪,把这些压力当成了荣誉勋章,Slavich说。
他和Almeida还有其他研究人员试图改变当下人们的这种思维。新型评估工具以及压力科学的基础进展,让我们现在能够回答这些问题:“好的压力何时会变成坏的压力?”“我们怎样进行有效干预?”Slavich说,增进对压力的理解或“能从根本上改变医疗护理”。
好压力vs坏压力
压力的来源包罗万象 :一次很重要的工作演讲、朋友间意见不合、军事冲突留下的创伤、生活窘迫、结构性种族歧视、离婚、失业,或是亲人离世。
当身体感受到威胁,皮质醇在内的压力激素就会充满血液。肌肉会紧张,血糖会上升。心脏跳动得更快更强,血管扩张,向体内输送更多氧气来帮助你更快地思考和行动。免疫系统被呼唤实施快速修复和康复。
这种“战或逃”(fight-or-flight)反应在过去几千年里,帮助人类生存了下来。 但这种反应没有经过适当演化,无法应对交通拥堵、网络暴力、信用卡欠款,以及现代生活中不计其数的其他压力源。
“眼下发生的是一种演化上的错配。”Almeida说。
当身体无法控制这个开关,问题出现了,耶鲁大学心理学家Wendy Berry Mendes说。如果身体对没有生命威胁的情况过度反应,过早感知到压力,在压力消失后仍闷闷不乐,或是某个压力源长时间挥之不去——那么压力就会变成问题。当皮质醇和交感神经系统被长时间调动,好压力就会变成坏压力。但我们如何知道何时发生了这种交替呢?
压力评估一般基于自述症状,如焦虑或失眠,某些情况下也看血压、皮质醇水平或心率。但这些工具有时是不够的。比如,皮质醇水平或心率升高可能是因为锻炼,或是因为你刚喝了一杯咖啡,Almeida说。
而且,血压、皮质醇和心率也会在一天中上下自然波动。测量时间很关键,随时间变化的模式也很关键。Mendes说,她最相信起床后约30分钟测量的皮质醇水平,此时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会出现很强的峰值。心率变异性测量心跳间隔时间的自然波动,这一数值也比心率本身更能反映身体调控压力的能力,她说。
获取更多种类的测量值,也许能掌握更全面的情况,研究人员表示。几乎整个身体都会对压力做出反应,包括神经系统、呼吸系统、消化道系统、心血管系统、免疫系统、节律系统和内分泌系统。在一篇尚未经过同行评审的研究中,Slavich和同事发现,一个人承受社交压力仅10分钟后,1500多种基因的表达,尤其是参与炎症和抗病毒反应的基因的表达,就会发生变化[3]。
考虑到这一复杂的级联反应,Slavich和他的同事正在研究一系列自述指标,包括过去的压力和创伤暴露,以及神经递质、激素、遗传学、基因表达、肠道菌群、炎症标志物、葡萄糖水平、脂质功能和代谢物的数据。这些数据如今更易获取,而且只需使用实惠的家用检测。
COVID-19大流行催生了大量采集血液、唾液和粪便样本的简易设备。与此同时,小而强大的可穿戴设备能持续监测身体活动、睡眠、心率、心率变异性、前庭功能和皮肤电反应。目前在研的传感器旨在通过汗液检测皮质醇等压力激素的实时水平[4]。此外,研究人员正在设计能让人们边走边测血压的仪器。
目前市面上的可穿戴设备仍有局限,Mendis说,“可穿戴设备测量的许多生理指标只是很容易获得一些数据,却不是最能反映压力或健康的数据。”不过,人们依然相信,能毫不费力地快速获取的测量值,将帮助人们更好地了解自己的压力水平,并能推动压力科学的发展。
大量数据涌入可让研究人员理解压力如何导致长期健康问题,同时提供临床指导。眼下,临床上并没有划分有害压力的分界线,Slavich说。相比之下,专注心血管疾病的诊所却能测量C-反应蛋白的水平,这是一个炎症标志物,以此确定某人是否存在患病风险,以及是否应当进一步检测和治疗。“如果你想改变临床护理,让医疗机构和患者有前进的目标,这就是第一步。”他说。
针对有害的压力,Slavich认为需要一个来源于各种信号的更可靠和持续的压力评分。
个人的压力
好消息是目前已有不少干预手段,而且未来还会有更多。
可靠的临床试验显示,认知行为疗法、呼吸锻炼、社交支持、锻炼和亲近自然,能改变一个人的思考方式、行为方式以及身体的抗压方式,继而对抗不好的压力。认知行为疗法被证明能减少人们在压力过后闷闷不乐的程度,并能改换人们对即将带来的压力事件的看法。去年,针对重构压力技巧的一项元分析发现,这些技巧能小幅提高一系列任务的表现,尤其是涉及社交评价的任务,如商业推销[5]。
其他工具也能帮助一个被压得喘不过气的身体。比如,处方药β受体阻滞剂能抑制交感神经系统。抗炎药物能镇定在压力后仍未平复的免疫系统。即使是Omega-3脂肪酸也能缓冲压力反应,减少炎症。
未来的难题之一,是如何为个人匹配疗法。过去几年里,研究人员逐渐发现,压力的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个人的生物学特征、曾经的暴露情况,以及当前的处境。
首先,男女对压力的反应似乎是不同的[6]。男性对与表现相关的压力源会产生更大的皮质醇反应,  这类压力包括公开演讲;而女性可能对人际间的压力源反应更强烈[7]。一些研究发现,由于抗生素或既往压力源而导致微生物组失衡的人,会出现更夸张的压力反应。
还有大量研究显示,遭受虐待或长期忽视的儿童在长大后更容易出现适应不良的压力反应。“生命早期的创伤经历,会让你认为世界是个不可预测、不安全的地方。”Slavich说。
未来,Slavich表示,拥有个人的完整信息,可让医疗团队找到最佳干预组合。
他和团队正在测试将个人压力信息与个性化治疗配对的效果。团队让加州400多名受试者接受五种12周干预治疗中的一种,具体取决于受试者自述的个人压力情况[8]。这个治疗项目通过每周的预录视频、数字组件、教练课程和评估,测试是否能改善睡眠、饮食习惯、身体活动、认知反应,或社交关系。研究团队正在分析各种生理学、情绪、生物学和行为结果的数据——从睡眠到肠道菌群多样性。
韧性重建
其他治疗选项有望来自压力如何导致远期疾病的新理论。一种理论围绕线粒体——细胞的能量工厂。该理论认为,心理压力会导致疾病,加速衰老,部分原因是消耗了过多细胞能量[9],产生了会损伤细胞和组织的氧化应激反应。而且由于线粒体对炎症和氧化应激非常敏感,这种影响会在有害的反馈通路中被放大。
支持线粒体与衰老关联的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家Martin Picard表示,这能解释压力影响身体的许多方式,包括白头发。在2017年面对经费撰写压力时,他的五根褐色头发变灰了,并在放假后又变了回来。
“发色是我们身体最不重要、最可有可无的特征之一”,Picard说,“如果身体耗尽了能量,身体自然而然地就会优先排除生产毛发色素的任务。”
Picard认为,包括冥想和锻炼在内的各种干预手段,可以增强线粒体的质量和功能。如果该理论成立,就有可能支持对创伤后压力和其他压力疾病人群使用致幻剂疗法,他说。已有早期迹象表明,裸盖菇素、LSD和其他致幻剂能作用于一种细胞表面受体[10],该受体似乎能帮助加大健康线粒体的生产。
靶向微生物组是另一种新型疗法。过去几十年的研究显示大脑与肠道之间存在双向通讯,而压力会破坏微生物组,被破坏的微生物组则会加剧压力反应。
爱尔兰科克大学神经科学家John Cryan和他的团队证明,在饮食中补充天然存在、但人体易缺乏的特定肠道菌株,能抑制实验室动物和人类的压力反应。迷走神经被切断的小鼠中没有出现这一反应[11],说明神经在肠脑通讯中起到了核心作用,Cryan说。Mendes等人的研究也表明,直接刺激迷走神经可以调控压力反应。
找到对策,帮助的不仅仅是个人。借由压力与炎症导致的行为——包括决策障碍,个人的压力能给其他人也带来压力,数学家Julia Concetta Arciero说。
去年,Arciero合作撰写的一篇论文使用数学模型研究了个体压力源与大规模社会功能紊乱的时间关系[12]。“人们做的决定,人们采取的行动,都会以我们意识不到的方式相互作用。”Arciero说。
Almeida给这篇论文写了一篇社论[13],指出压力的影响不仅局限于个人,也不仅局限于健康问题。“如果我们不能做出正确决定,或我们因为压力太大而不能互相帮助,这样的未来是使人畏惧的。”
但是,完全消除压力并不是答案,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行为科学家、线粒体-衰老理论先驱Elissa Epel说。尽管压力常会导致细胞水平的损伤,但她们团队和其他人的研究表明,调控良好的短暂压力,能增强身心健康,提升应对未来压力的韧性[14]。
压力甚至还能化为行动,激发正反馈,从而有望缓解整个社会的压力负荷,Almeida说。无论压力是来自对不公正的道德愤慨,还是来自气候变化,“这都是行动主义的动力来源”,他说。“而在你不觉得身受威胁或挑战的情况下,这通常是不会出现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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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n Guttenberg,M.,Gassen,J.&Slavich,G.M.Preprint at bioRxiv https://doi.org/10.1101/2025.06.18.660364(2025).
Xu,C.et al.Nature Electron.7,168–179(2024).
Bosshard,M.&Gomez,P.Sci.Rep.14,7923(2024).
Kajantie,E.&Phillips,D.I.W.Psychoneuroendocrinology31,151–178(2006).
Stroud,L.R.,Salovey,P.&Epel,E.S.Biol.Psychiatr.52,318–327(2002).
Kim,L.Y.et al.Stress27,2401788(2024).
Picard,M.,McEwen,B.S.,Epel,E.S.&Sandi,C.Front.Neuroendocrinol.49,72–85(2018).
Vargas,M.V.et al.Science379,700–706(2023).
Bravo,J.A.,Forsythe,P.,Chew,M.V.&Cryan,J.F.Proc.Natl Acad.Sci.USA108,16050–16055(2011).
Vodovotz,Y.,Arciero,J.,Verschure,P.F.M.J.&Katz,D.L.Front.Sci.1,1239462(2024).
Almeida,D.M.Front.Sci.2,1389481(2024).
Epel,E.S.&Lithgow,G.J.J.Gerontol.A69(Suppl.1),S10–S16(2014).
原文以Stress is wrecking your health:how can science help?标题发表在2025年7月8日《自然》的新闻特写版块上,©nature, Doi:10.1038/d41586-025-02066-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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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杏鑫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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